但愿心地兔毛白

每当我家出售兔毛之时，常常想起好几年前女儿日记上写的一句话：“但愿心地兔毛白。”

那是三月的一天，收兔毛的小贩三三两两地叫着从门前走过。我家养了三十多只长毛兔，毛茸茸的，雪白雪白的，一次能剪好多毛。

随着叫买声，来了一位满脸皱纹，面庞黧黑，身穿打了补钉黑褐色衣服的中年人。那人手拉自行车来到我家门前。正是星期天，女儿小丽在家里做功课。中年人的打扮引起她的注意。她打量了中年人一会儿，小辫子向后一甩，眉头紧锁着，我从她的眉间，看出女儿怜悯之心。又听到女儿自言自语道：“生意人赚钱也不容易，怪可怜的。”

这时，我妻从房间里拎出一蛇皮袋兔毛，叫贩子看货说价，较量了一阵，价格确定为每斤三十八点五元。小贩用带来的秤一称六点三斤，妻用自家的秤称得六斤三两五钱，为“五钱”，争得面红耳赤，结果贩子作了让步。算得金额二百四十四点五元。

“应是二百四十四点四七元，多收了三分钱，真不应该，买卖公平嘛！”女儿对妈妈说。

“四舍五入。”妈妈回答女儿。

“好，别争了，就算二百四十四点五元，三分钱说不上口。”那贩子说。

算了账，掏了掏口袋，中年人发现钱包忘在家中，身边只有少数零用钱。于是说：“大嫂，先给你十元作‘添归’。”（所谓“添归，”是当地方言土语，定钱的意思）妻子接过定钱，叫中年人快拿钱来一手交钱，一手取货。

中年人走了不久，又来了一位年轻的兔毛贩子，与我们协商，以每斤三十九点五元的价格成交，这样算来同样的货可多卖六点三五元。我妻果断地说：“卖给他。”

“不能说二话。”女儿着急地说。

“多卖钱不是为你上学吗？”我妻对女儿说。

“你把兔养好一点，多产毛，不可以多赚钱吗？”女儿满有理地说。

“我也答应了人家，你拿了‘添归’，‘添归’就是押金，说不了二话。”我想，我是个教师，说话要守信用。

“不要紧，货在我家，钱在他身上，不乞买乞卖。”妻强词夺理说。

“说话算数，要做诚实守信用的人，不能说二话。”我女儿义正词严。我也再三强调不能说二话。

这当儿，“聪明”的妻子想：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，妇道人家好说二话。于是，想了一个“金蝉蜕壳”计：叫我睡到房间的铺上，说是人外出了，不在家，叫那人找不住，经她劝说，我也没坚持原则，就照着办了。

当中年人兴冲冲拿钱取货时。我妻一反常态变了卦，说是我家小孩他爸爸嫌价格低，不允许卖，我把“添归”给你。那中年人叽叽咕咕地埋怨道：“想不到世路上走的人，还说二话咧！”那人没有多说什么，拿了添归就走了。

大约过了一刻钟，待那买兔毛的人走远后，我起身来到堂屋，见到我那上初一的女儿，泪水盈眶，黑忽黑忽的眼珠直瞪着她妈妈和我，那眼色像利剑一般刺向我俩。我俩的脸红一阵，白一阵，很难受。